第一章：古怪的年轻人

身材高挑，在店里素享“花魁“美誉的张艳艳像往常一样上钟，来到205号房。

“老板，晚上好。“

推开门，斜躺在小软床上的那个年轻人眼皮都没抬，一点表情都没有。只是用左手夹着一支烟，将吸到肺里的烟吐出一个个小小的烟圈，任由烟圈像秋风中的树叶一般在空气的扰动下摇摇晃晃，晃到天花顶，最终消散。

张艳艳轻启小嘴，笑了下，将手中的工具包放在地上，又从外面端来一盆热水，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毛巾，沾了热水，开始按照流程，从脚到手臂再到后背，全程年轻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张艳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，不停地说呀说，找各种话题，白的，黄的，又说到新近发生的事，又询问他的家庭情况，年轻人依旧是一声不吭，彷佛她服务的对象，只是一个木偶人。

40分钟的时间，张艳艳却是觉得度日如年，她有的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专业，技术不够好，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，她对自己的身材，手法还是有信心的，只是这年轻人的沉默，让她第一次禁不住怀疑自己。

上完钟，年轻人轻吁了一口气，点上了一根烟，望也没望张艳艳一眼，径自走出门。

“这真是一个古怪的人。”

张艳艳心里说道。

晚上下班回到住的地方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，还会闪过几下有关这个年轻人的画面，但很快地，忙碌而枯燥的生活，就让她忘了这回事。她依旧是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：宿舍-店里。

过了一个多月，有一个晚上，张艳艳在大堂的过道里站着，等着上钟，前台跟她说，艳艳，有个客人指定要找你。

“哪个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只是打电话过来预定。”

“几点？”

“九点。”

“好。”

九点，还是205号房，张艳艳进去的时候，一个年轻人斜躺在小软床上，嘴里吐着烟圈。她突然觉得画面有点熟悉，恍然间才想起，一个多月前，有一个年轻的客人，也是这样躺在椅子上。

她的心脏跳得有点快。

“老板，晚上好。”

年轻人依旧斜躺在小软床上，眼皮依旧抬都没抬，依旧在抽着他的烟。

这次张艳艳识趣多了，她决定客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，一句话也不说，照旧按流程，洗脚，按—mo，捶背。

但快要到钟的时候，张艳艳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。

“嗨，老板，咱们可说是第二次见面了，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？”

那张年轻的脸，毫无表情，一句也不坑，彷佛他此刻不是地球人，听不懂地球话般。

张艳艳有点泄气，同时也有点恼火：

“不就是个人嘛？拽什么拽？”

到钟了，张艳艳就动作迅速地收拾好工具，重重地把门关上了。

这次下班回到宿舍，张艳艳躺在床上，不禁就想起了晚上的这个年轻客人，越想越好奇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？是怎么可以做到不理人的？

那一夜，她有些失眠了，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，不知道名字的，不认识的人，失眠了。

张艳艳第三次见到那个曾令她有些失眠的年轻人，是两个多月后的事情了。

那天晚上，张艳艳刚下完钟，正在休息室里玩手机。前台小姐姐跑进来，神秘兮兮地说：

“艳艳，有个帅哥，找你上钟。”

张艳艳白了她一眼。

“什么帅不帅的，脱了衣服，都是一层皮。”

小姐姐却笑道：

“真的是很帅的哦。”

张艳艳走出去，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，目测有一米八几的年轻人正站在前台，听他说道：

“205号房。”

“没想到，这个人的声音还蛮好听的。”

张艳艳心里想道。

他的声音不属于粗犷，但也不细腻，而是恰到好处，不霸气但听着有男子气，不温柔但听着让人不会反感。

“先生，205号房现在有人。其他号房可以吗？”

“要多久？”

“您是指205号房吗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大概20分钟。”

“好，20分钟后，你叫我，我要205号房。”

“好的，先生。”

前台小姐姐朝张艳艳做了个调皮的表情，张艳艳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，重回休息室玩手机，刷着视频，却是有点心不在焉，一会儿期待赶紧上钟，一会儿又不想再见到那个年轻的客人。头一次，她有种坐如针毡的感觉，直到前台小姐姐进来喊：

“艳艳，到你了。‘

张艳艳才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，迈着黑丝包裹着的大长腿，朝大堂走去。

前台小姐姐手指着205号房，示意客人已经进去了。

张艳艳做了个OK的手势，朝205号房走去。

“老板，晚上好。“

这一次，不知为何，张艳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，双腿有点发软。

“进来。”

仍旧像前两次那样斜躺在小软床上的年轻人，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。

张艳艳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，快得她都有点控制不住了。

“老板，你终于说话了？”

年轻人的脸上立现不悦。

张艳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。

“先来洗脚。”

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的无心之错，张艳艳的动作变得比往常温柔了几倍。年轻人闭上眼，不再说话。

气氛，立刻变得有点尴尬。

房间里，很安静，此时她才意识到，之前本是一直开着的电视，早就被关了，她才恍然想起，前两次的电视，也是如这次一般早就被关上了。

“这真是一个怪人。”

闻着淡淡的烟味和她自己身上的香水味，一时间倒是出了点神，手上的动作也慢了点。

“嗯？”

年轻人睁开眼。

张艳艳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有点不在状态，不由加大了点力度。

“老板，你长得这么帅气，是哪的？”

她的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，碰上了他毫无表情的脸，单从他的脸上也无法判断出此刻的他是喜还是怒。

他没坑声。

张艳艳感觉自己是撞到了墙板上，不痛，但却让她觉得有些难受，一种被人忽视的难受。

她等了一会，房间里还是很安静。她就索性闭上了嘴，不再说一句话。

临走时，她走到房门口，脚步停顿了一下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带着愤懑的语气说道：

“以后别再点我，我讨厌你。”

正躺在床上抽着烟的年轻人，愣了一会，见她走了，他闭上了眼，没有回一句。